上辈子,她为了扶夫君为皇,不惜赌上了家族的脸面。 待夫君登第后,她心心念念的皇后之位上,却坐着另一名女子。 他诛她九族,毁她一生,最后事不关己转身离开。 再睁眼,她重生回到了十八岁那年。 这辈子,她要渣男复仇应有的代价。 敢灭她全家?没事,恶毒皇妃会出手。
第1章
“沈北枭,不可以……我疼。”
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,初春的雨来势汹汹,如洪流倾颓,惹得人心头烦闷。
绝色美人被迫倚在那雕了祥云九龙纹的太师椅上。内务府的工匠手艺一向精良且万里挑一,却还是被一阵动静闹得发出了声儿。
男人一双清朗的眸子,此刻染上了不同寻常的光,亮如黑夜繁星,又似那鹰隼紧紧盯着属于他爪下的猎物。
掌心熨帖的丝绸柔软,随着衣裳撕破那一声,玲珑剔透再无遮掩。
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,他则是那一把刻刀,将璞玉上的瑕疵尽数剔除,只剩下那一朵为他盛开的玉蕊。
温度不断升高,窗外暴雨倾盆。
此时他兵临城下,她骑虎难下。
身经百战的将军搅得护城河边人仰马翻。一段玄色的衣摆撩起,遮盖住了大半儿,随着急风骤雨簌簌抖落。
“靖宸王……您好好看清楚,我是太子妃……是沈璟晏的妻!”
顾云珂试图用汗湿的双手捧住男人的脸,她手心染上了他的汗,貌似还有泪。
她有一瞬间惊愕。
这样的男人,怎么会流泪?
怎么会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流泪?
他握住她的手腕放在心口,哑声附耳:“九儿,我知道。”
既是温柔缱绻,又是狠戾蛮狠。
恍若佛身慈悲与恶魔厉鬼共存。
他手握权倾天下之大势,睥睨着她。
“沈北枭,你、你既然知道,那你赶紧走啊……”
她含泪咬住嘴角,不让那无法控制的声儿从喉咙里溢出,抬起腿儿去踢了下他。
沈北枭锁住她的眼神愈发深邃坦然。
去他的天道常理!
去他的至高德尚!
他偏要她成为自己的骨中骨、血中血。
被顾云珂踢了一脚,沈北枭也不恼,带着薄茧的掌心轻轻握住顾云珂的脚踝。
侵略的气息继续开疆扩土。
“九儿,同沈璟晏和离,嫁给我好不好?我可以,给你想要的一切。”
薄纱凌乱,窗外的桃树在风雨中枝桠乱颤。
低沉的恳求如魔,缠绕着心弦。
男人脖颈处挂着的东珠长串,一下一下晃着她的眼,思绪纷乱。
顾云珂的脸颊沾着泪痕,逃不得、避不得,坐在那玄色衣摆上,就如窗外那棵被风雨打湿的桃树,在狂风暴雨中颤栗。
………
梦醒了。
天玺八年,六月初。
耳畔突然传来聒噪的一阵蝉鸣,和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。
“沈北枭,不要!”
梦境中似真似幻的三千世界琉璃火光,几乎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,这一场和沈北枭苟且的荒唐旖梦,陡然惊醒了顾云珂。
近日,天玺皇帝沈东临病重,加上太子沈璟晏被废,深宫之中波云诡谲,人人自危。
景朝的天,怕是要变了……
皇帝龙体虚弱,还未来得及处理废太子挪离东宫的事宜。顾云珂作为废太子妃,随废太子沈璟晏一同,被囚禁在了东宫。
困于东宫,除了睡和吃,无所事事。
天玺皇帝还算顾念父子之情,没做得太绝情,对废太子的吃穿住行并未克扣太多。
方才午后小憩,顾云珂做了一场噩梦,似真似幻叫人挣脱不开。而梦里的人,恰恰是她最不该亲近之人——她夫君沈璟晏的四叔,沈北枭。
她嫁于沈璟晏,那人便也是她的四叔。
东宫侧殿,顾云珂躺在贵妃榻上,紧张的出了汗,急促的呼吸还没平复,环顾一圈四周,松了口气拍拍心口自我安慰。
“幸好,只是一场梦。可是我怎么会梦他呢?太可怕了,我得再睡一觉压压惊。”
顾云珂不敢继续回忆梦境里的细节,干脆利落的躺回去,把绣着竹纹的帕子盖在那小脸儿上,半遮住了绝色红润的容颜,噩梦过后继续补个眠。
穿越过来这么些年,她也想开了,既来之则安之嘛!日子不算如履薄冰,但也和顺风顺水沾不上边儿。
一开始想着依靠家族身份,为自己谋求一段好姻缘,她第一次见到沈璟晏便很喜欢他,苦苦痴恋终于如愿以偿嫁进东宫,可却换来了冷遇和绝情。
沈璟晏宠爱侧妃苏清梨。
她这个正宫妻子,反倒成了坐冷板凳、独守空闺的大笑话。
既然得不到夫君的爱,她便要自爱。
反正活着就挺好的,死了好像也无所谓,最主要的还是思想要超前。
再次睡着,没有再做什么可怕的梦。
朱窗半敞,这个角度恰好能让这座宫殿的女主人一睁开眼,便瞧见外头的那株快要枯死的桃花树。
初夏的风带了燥热,轻轻掀起那帕子的一角,露出顾云珂那小半张白玉无瑕的脸。
呼吸恢复安稳如常,皓腕搭在榻边疏懒垂落,捏在手中的冷汀琉璃串儿轻轻动了动,耷拉下一圈。
岁月静好,可这静并未持续太久。
宫中传来消息,天玺皇帝沈东临驾崩,废太子沈璟晏起兵谋反,除废太子兵力之外,还有两队人马。
与废太子相抗衡的,则是天玺皇帝沈东临的二弟三弟、如今的二王三王,也是废太子的两位亲叔叔。
两股势力相抵抗,只为了那把龙椅。
最终,废太子沈璟晏造反成功,得了天下。
“天家无情,我早该明白的。”顾云珂苦笑着摇头,“若是早些明白,我绝对不会嫁给沈璟晏,白白浪费这一生。”
身为天家媳妇,哪怕她的夫君被废了权,不管今日过后谁坐上那把龙椅,先帝驾崩,为了不让史官笔下留了话柄,顾云珂还是该做做样子换上缟素进宫一趟。
顾云珂换上缟素孝衣,从东宫修建的暗道避开兵马顺利抵达勤政殿外。
勤政殿肃穆的宫门外空无一人,顾云珂刚要离开,看到里面有人影的轮廓。那人坐在轮椅上,由身后的亲信推着出来,他低头用帕子擦拭着一柄沾了血的长剑。
剑影和血光在瞳孔倒映中一闪而过。
“靖宸王……四叔,您怎会在此处?我听闻噩耗,前来送一送先帝,您为何会从先帝寝宫出来?”顾云珂声音有些颤抖,往后退了一步。
沈北枭看向廊下的顾云珂,不受夫君宠爱的年轻小妻子,满身的缟素显得愈发凄凉柔弱。
在沈北枭的印象里,顾家嫡女应该是明媚张扬的,而不该是眼前这副模样。
他凉凉的扫了她一眼,将手里裹着东西的粗布袋子丢了下去,恰好滚到她的脚边。
是一颗人头!
顾云珂往后退了几步,怔怔的盯着那粗布袋子露出的一角,被砍下的人死不瞑目,正是沈北枭的亲弟弟,先祖爷的第五子——五王沈观德。
那先帝是不是也是他杀的?
先帝沈东临是靖宸王的长兄,生前最信任的便是自己的四弟沈北枭,他……他怎么可以杀害自己的大哥!
“弑兄屠亲,沈北枭,你怎么可以……”
顾云珂喉头发涨,说不出完整的话,不敢去看坐在轮椅上如鬼魅恶魔般的男人,转身跑了出去。
沈北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道拐角,冷冷一笑用指腹抹去唇角的血。
“王爷,可要属下让她永远闭上嘴?”
站在轮椅身后的黑影走了出来,他戴着面具和斗篷,看不清面容,恭敬的半跪下。
沈北枭收回目光,抬了抬手。
“不必,她掀不起风浪。终究,到了最后,也无一人会信我。”
“皇兄,错一步,满盘皆输。”
“这个道理,还是幼时你教给我的,怎么到了最后,你却犯了老糊涂呢?”
一声幽幽叹息,回荡在勤政殿内。
第2章
废太子登基,改封号为天祁元年。
新帝上位,血光满城。
靖宸王沈北枭麾下的铁骑骁鎏卫,奉废太子沈璟晏之命杀入皇城,杀光了朝中所有反抗废太子登基的臣子,新立帝号为天祁。
五王爷被砍下头颅,挂在城墙的骁字旗上三天三夜……旁边还有二王爷三王爷的两颗脑袋做陪衬,想必兄弟三人黄泉路人倒是不会孤单了。
罪魁祸首坐在轮椅之上,陪伴在年轻的新帝身侧,俯瞰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统一皇朝。
沈璟晏登基称帝,对身边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很是尊敬,“还得多谢四叔派兵相助,替朕得了这天下。”
轮椅上的人,正是新帝沈璟晏的四皇叔——靖宸王沈北枭,同时也是出现在顾云珂的春梦中,和她翻云覆雨,妄图上位的男小三。
“陛下,这是臣该做的。”
男人阴鸷的目光缓和了些许,转而落在凰极殿之下。
角落里的女子身穿戴孝缟素低着头,并没有看到他的目光,只是头顶随着颤抖轻微摇晃的珠钗,出卖了她的冷静。
她也有害怕的时候?
沈北枭露出凉薄一笑。
接下去几日,沈璟晏顺理成章成了天下之主,顾云珂身为他的嫡妻,身份也应该随之水涨船高。
可并没有。
新帝忙于处理君王更迭的朝中旧事,没有留任何搬宫的旨意给她,顾云珂只能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先回了东宫。
这几日亲眼所见这一切,简直比噩梦还要令人胆战心惊。
顾云珂回去之后就大病了一场,高烧不退,昏昏欲睡。
可是,她一闭上眼睛,就看到了沈北枭亲手砍下亲兄弟的头颅,他太残忍了,活生生的人啊!说砍就砍。又动用沈璟晏给的私权,先后囚禁了先帝膝下的其他皇子。
最小的孩子也才八岁,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,还是先帝生前最疼爱的妃子所生。
正因为幼子孝顺聪慧,先帝才动了废太子,另立幼子的念头,没曾想这一步棋会让朝局发生大变。
沈璟晏登基,更不会放过这个占了龙恩的幼弟。
“太子妃,不好了!”
“薇馨!圣上登基,小姐就是皇后娘娘了,你怎么还这样唤主子?况且小姐还在病中,我让你去找陛下请来太医,可有人来?”
跑在最前头的薇馨,哭丧着脸抽泣着:“芷福,都什么时候了,你我还要瞒着主子嘛!你我都知道……”
话说一半,倒是停了。
大有种欲知后事如何,请听下回分解,故意吊人胃口的感觉。
两个小姑娘推推搡搡的小跑进来,跪在贵妃榻旁边,哭哭啼啼的让人有些心烦意乱。
顾云珂扯下帕子团在手心,被扰了清净,俏红的脸儿上除了病态,还显出几分无奈。
“哭什么,我还活得好好的,你俩有什么话一个一个说。”
顾云珂叹了口气,因为高烧未退,嗓音没了往日的清丽。
她转过身去拿起旁边的一杯凉茶,抿了一口润润喉。二十出头的女子,那一双潋滟清澈的桃花眼,清冷中带着绝色之姿。
尝到茶水的苦涩后,那一双柳叶眉微微挑起,她生得眉眼如画,便如那暮烟春雨的江南。
瓷盏的盖沿轻刮过杯口,顾云珂不轻不重的放下杯盏,按了按眉心催促:“真不说?那便下去,我身体吃不消,现在正乏呢。”
芷福抬起头看着顾云珂,被自家主子睡醒的疏懒柔媚稍一愣神,回过神赶紧低下头哽咽着:“主子,方才在大殿上,新帝同大臣商量册封事宜,亲自下了中宫笺表,还把……把本该是您的凤印送到了侧妃手上。”
薇馨附和道:“主子,文武百官对陛下要封苏清梨为后很是不满。薇馨求您去见圣上一面吧,陛下登基,凤位本该是您的啊!”
顾云珂听到这话,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,反而嘲讽地轻笑了一声:“本该是我的?可我不想要了,让我去见他、求他,更不可能。”
这世上,没什么就本该是属于谁的。
不管是她的夫君沈璟晏,还是那人人羡慕的后位。
谁要,那就给谁去吧。
都给老娘滚到天边去!
“听闻姐姐病了,妹妹特地来请安。”
温婉的声音自殿外传来,女子一身明黄色的东珠袍服,小腹处微微隆起,看上去明艳又动人,一步一步款款朝顾云珂走来。
薇馨和芷福如临大敌,挡在顾云珂身前。顾云珂心中乱得很,抓紧木椅的扶手:“苏侧妃,不需要你过来假惺惺。”
怀着皇嗣还来炫耀,万一出个好歹,她顾云珂可担待不起。
苏清梨楚楚可怜的捏着帕子:“姐姐,陛下想封我为后,可你才是嫡妻啊?姐姐你难道不想要皇后之位吗?或者,不想要陛下一心一意的爱吗?”
见她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狐媚样子,顾云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压着恶心挺直腰板:“一个奉茶宫女爬上枝头罢了,自以为成了凤凰,苏清梨,凭什么?”
苏清梨娇笑一声,反问道:“凭什么?”
她俯身凑近,用纤纤玉指点了点自己娇美的容颜。
“就凭我这张越来越好看的脸蛋,凭陛下对我一见钟情,凭我怀了他的孩子!顾云珂你还不懂吗?他爱惨了我啊!”
“我一开始还害怕,我拿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,会不会遭到报应。后来我转念一想,既然我来了这里,剧情就该由我来改写,我才是主角。”
“天下已定,姐姐你可以先走一步,去黄泉与你家人相见了。”
“你想对我们小姐做什么!”薇馨和芷福哭喊着,两侧的太监将她们制服压跪在地上,同时也将顾云珂双手桎梏。
顾云珂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,思绪有些飘忽了,她在回想苏清梨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,什么叫她抢走了她的东西?为什么苏清梨话里的有些词,用得竟然这么现代化?难不成苏清梨也是穿越的?
像是为了给她解惑,苏清梨一改方才的淡然,面上浮起狰狞,掐住她的下颚:“顾云珂,我真讨厌你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,你知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儿?”
顾云珂冷静地看着她,仿佛在看跳梁小丑,心如止水。
“不回答我也没事,我可以告诉你,反正你双眼一闭入了黄泉,喝了孟婆汤,来世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苏清梨笑得有些癫狂,护甲用力擦过顾云珂的唇角。
“顾云珂,你多清高啊,那你记不记得天德二十一年,你入宫觐见贺寿,在御花园内遇到了沈璟晏,你急着在他面前丢人现眼,却没发现自己掉了一块玉佩?”
苏清梨从袖腕中取出一枚莹润剔透的玉佩,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生肖小兔,凑到顾云珂眼前炫耀似的晃了晃。
顾云珂黯淡无光的瞳孔紧缩,身躯微微颤抖,那是……那是她出生那年,祖母送给她的兔儿玉佩!她自小佩戴在身侧,后来十五岁那年进宫丢了,一直没有找到。
“我呢,和你们这群迂腐的古人不同,我来自另一个地方,你们的人生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其他人笔下的一场戏。”
“而我?你问我凭什么,因为我聪明啊,我抢了本该是你的人生。怎么?是不是很生气,想要杀了我?”
原来苏清梨是穿书的。
这块玉佩,就是她一个小小奉茶宫女的转折。可是顾云珂眼下想不明白,自己的玉佩到底有什么魔力,能让苏清梨飞上枝头变凤凰?
回想起来,难怪许多的事她都可以做到未雨绸缪,面对一桩桩一件件不利于她的坎儿,依旧可以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
顾云珂从未感到这般震惊过,竟然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察觉。老天是和她有仇吗?把她塞进穿越的赛道,偏又赏赐给她一个穿书的对手。
还未回过神,苏清梨手中的鸩酒已经抵上了她的唇边,“喝了吧,喝下就解脱了。”
顾云珂不想反抗,她的世界观崩塌了,原来这个世界、这段历史,只不过另一段平行时空里的一本小说。
两个小婢女还在哭哭啼啼,殿外传来砸碎东西的声响。
“你们都不要命了,敢拦着陛下!”
太监的嗓音尖利刻薄,是沈璟晏身边的侍奉太监魏三盒。
一抹明黄色的衣角擦过石阶。
殿外的太监宫女们战战兢兢的跪下:“陛下……”
苏清梨没想到沈璟晏会在这时候折回来,手足无措的丢了鸩酒,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撒娇:“璟晏,我不是故意的。是她先出言不逊在先,我……”
好一个恶人先告状。
顾云珂呸了一声吐掉口中沾到血渍,嗤笑着看戏精演戏,眼前这一切本该是她的。
沈璟晏刚从大殿回来,身上依旧穿着九龙朝服,面冷如霜寒。看向苏清梨的时候,面色才稍作缓和,轻抚她的娇颜:“梨儿莫怕,你还怀着身孕,别吓到我们的儿子了。你先回去,朕等会去看你。”
计划落空,苏清梨回头剜了眼狼狈的顾云珂,冷笑着走了出去。